兜率宫牛马纪事
我这命,打落地起就钉死在“底层牛马”的框里。在兜率宫药业集团给李耳当差的这些年,论资历我能排进老伙计前三——当年这位后来的“李董”,还只是个眼红孔仲尼的跟风者时,我就蹲在他身边,看着他揣着野心往“成功学”的坑里跳。
那阵儿孔仲尼靠卖课赚得盆满钵满,听说门下“优秀毕业生”能混上体制内的差事,李耳连夜赶制了“道德经成功心法”的讲义,兴冲冲搞起了讲师IP。可惜他没摸清流量门道,直播间里永远是两位数的观众,连刷礼物的托都得自己雇。直到那年函谷关那场“紫气东来”主题直播,不知是托找得妙,还是话术踩中了焦虑点,一夜之间涨粉百万,才算真正破了圈。
自那以后,李耳彻底变了个人。“老君”的名号渐渐没人提,取而代之的是人人尊称的“李董”。成功学课程接着割韭菜,不过内容早从“无为而治”改成了“三天速成财富密码”;更狠的是他杀回灵霄市,靠着早年炼丹的手艺,垄断了高端保健品市场。市委书记张友人对他青眼有加,据说每天都得靠李董特供的“蓝色小药丸”续着精神头,两人的关系铁得像焊死的铁板。
可这商业帝国再辉煌,也照不进我这底层牛马的生活。我每天的活计没变,还是拉货又拉人——拉的是李董要送的虫草礼盒,载的是他那些穿金戴银的“飞姬”。有好几次,我在前面握着手刹,都能感觉到后排座椅震得发颤,那股子奢靡劲儿,像针似的扎得人眼疼,却连抬头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。
我本想着就这么混下去,反正牛马的日子,躺平也是过,折腾也是过。可灵霄市这潭死水,偏被一个叫孙某的人搅翻了天。
孙某原是花果山果园的草根,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,勾搭上了组织部的李长庚,竟混进了机关,还当上了市车队队长——那可是多少人挤破头的肥差,光靠公车调度就能捞不少好处。可这人贪心不足,评职称时没拿到“优秀”,当场就掀了办公桌,回果园拉了六个跟我一样的牛马,扯起“花果山市委”的旗子,硬要跟体制叫板。
张书记气得拍了桌子,派市公安局局长李靖带十万天兵去围剿。我瞅着那阵仗就觉得好笑——李靖这人最是任人唯亲,让不学无术的儿子当大队长,还把只会蛮干的傻大个巨灵神提为先锋。他那儿子早年混社会时,攮死了水晶娱乐城老板敖广的三儿子,最后竟能全身而退,照样进机关吃皇粮。我早见怪不怪了,这世上本就有“拼爹”的特权,没那命,就别做往上爬的梦。
可谁能想到,孙某还真有两把刷子。早年在少林武校练的拳脚没白费,三两下就把小李队长打得哭爹喊娘,连巨灵神都被他揍得鼻青脸肿。我正抱着胳膊看笑话,接下来的事却让我惊掉了下巴——张友人非但没治孙某的罪,反倒给他“提干”,直接封了个名誉副市长!直到这时我才琢磨过味来:拼不了爹,造反也是条路,原来“统战价值是打出来的”。
可孙某当上副市长后更不安分,拉帮结派不说,还把物料库的东西往自己家搬。过年时听说春晚没请他,竟直接冲进会场掀了桌子,转头又跑到李董家,把老山参、虫草、鹿茸牛鞭这些贵价保健品往嘴里塞,吃拿卡要没个分寸。李董后来跟人说“损失了几个仓库”,明眼人都知道是鬼话——正常人嗑一版蓝色小药丸都得血管爆裂,他孙某就算是铁打的,也不可能炫掉一吨保健品。可张友人偏偏信了,这次是真动了怒,让李靖带着魔家四将和十万天兵再去围剿。
结果这帮人还是老样子,只会捏软柿子,碰到孙某这硬茬,没几个回合就被打得屁滚尿流。要不是灌江口调来了张书记的武警外甥杨戬,局面早失控了。孙某被抓后还死不认罪,李董气得怀里的小三都没心思哄,琢磨出个损招:把孙某当小白鼠,提炼他体内没消化的保健品成分。
谁料孙某比金刚狼还耐造,浑身插满管子竟还能逃出来!他提着西瓜刀,从蓬莱东路一路砍到市委大院,三天三夜没合眼,杀得血流成河。要不是市刑警队的王警官带着三十六名警员拼死拖住他,后果真不堪设想。最后还是隔壁天竺市的释书记出面,才把孙某制服,关进了五行看守所,这一关就是一年多。
再后来,灵霄市和天竺市要搞“重走丝绸路振兴文旅”的活动,找了宗协的一群小年轻当宣传大使——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噱头,宣传队里塞的全是问题干部:犯过错误的前民防队长猪某、损坏公物被处分的卷帘门沙某,连司机都是敖广那个有案底的侄子。最离谱的是,压轴的宣传大使,竟是刑满释放的孙某——不用想也知道,他们早内定了让孙某“异地升迁”,这活动不过是走个过场。
李董家被摊派了三个活动名额,实验室里烧锅炉的金角、银角兄弟去了趟,回来就升了主管,工资也涨了一大截。最后一个名额,不知怎么就砸到了我头上。我当时心里烧得慌,想着“搏一搏,单车变摩托”,说不定这次就能摆脱牛马的命。
活动彩排时,我铆足了劲表现,没想到跟孙某对打时,竟能跟他打个平手。我想起之前琢磨出的“统战价值靠打”的道理,心里的野望一下子就冒了出来——要是能把孙某比下去,说不定我就能取代他当宣传大使,将来再混进班子,也能过上吃香喝辣的日子。
我开始疯了似的找人较量,凡是孙某请来的帮手,我都揍了个遍,谁不服气,我就往死里揍。可当他们把李董搬来的时候,我那点野心瞬间就碎成了渣。李董看着我,眼神里全是轻蔑:“人家孙悟空是上面有人的私生子,你算什么东西?天生的牛马命,就别做当官的梦了!”
那一刻,我所有的信仰都崩塌了。我才看清,上层玩的全是“演技”,所谓的“统战价值”“异地升迁”,从来都不是给我们这些底层牛马准备的。我就像个跳梁小丑,在他们精心设计的舞台上蹦跶,还以为自己能改变命运。
最后我蔫了,像条丧家之犬似的凑到李董跟前,声音小得像蚊子叫:“李董,要是我以后好好干活,您能帮我交上五险一金不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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